拿着身份证去庙里开光,没想到财神殿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我怒转姻缘殿:我许愿,要跟财神殿里的财神绑在一起!
眼前灵光一闪,月老狂喜下凡:你是今年首愿,老夫必让你心想事成!
说完,他手中红线飘逸一绕,绑上云雾中一位帅哥的尾指。
糟!月老惊呼,手抖绑错了,绑了财神的弟弟。
财神的弟弟?那应该问题也不大。
月老心虚:确实差不多,财神是送财的,他是……
是什么?
散财的。
1
升职失败,我被绿茶上司穿了小鞋,她还借口指责我不努力上进。
于是在上班和上进之间,我果断选择了上香。
拿着三支长香和本人的身份证,我虔诚地去了本地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心如死灰的我,只能指望香灰给我点安慰。
终于意识到靠自己是没用的了,最后还得求神拜佛。
薛女士在我出门前,不厚道地取笑我。
我向来叛逆,这次神奇地没有反驳:
对,而且我目标明确,直奔财神殿!
不求一丝真情,全要荣华富贵。
寺庙香火旺盛,坐落在我们这座城市的南边,宏大而人声鼎沸。
也许是周末的原因,寺庙前宽阔平直的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不少小商贩都在贩卖所谓能心想事成的手钏、御守和香火。
我揣着身份证买票走进,环顾一圈,十分震惊!
好家伙!
整个寺庙里最火的地方,就是财神殿。
偌大的一个供奉大殿被围得水泄不通,后面还有不少年轻人。
对面的姻缘殿,似乎被尘世遗忘了,只有寥寥几对老夫妇走进去,放了对苹果。
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但是在三次被人踩掉鞋子、四次被人挤出决赛圈以及羽绒服被香火烫了三个洞后,我后悔了。
这时,我听到对面的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姑娘笑叹:
这个月老灵得很!去年我和男朋友来上香,求个好桃花。
然后你们领证了?她的朋友追问。
不是,我们就分手了。姑娘笑靥如花。
????我迷糊了。
跟上几步,我又听那姑娘说:后面我才知道他是个渣,同时钓着好几个人!
这也行?!
我看向对面的月老庙,思索三分钟,决定曲线救国。
2
求月老把我和财神绑在一起!
求我今年财源滚滚……哦不,顺带求个姻缘!
我虔诚地端起身份证和三支香,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如果灵验,必来还愿!
上香完毕,忽然周围暗了下来。
明明是午后阳光正旺盛的时候,周围却显得清冷静谧。
再之后,一片喧嚣红光闪过,仿佛一双大手将时间都凝滞了。
我看向殿外,那些坐坐立立的像,来来去去的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全部都停了。
什么个情况?我没忍住问。
眼前一个和蔼的老头也笑了:乖乖!你可是今年首愿,老夫必让你心想事成!
说着,他手中的红线发出莹莹红光。
那晶莹红线,仿佛将尘世的浮光掠影都笼罩在里面。
我傻了:不是,真这么灵?!
说完,月老稳重地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卷画。
漫天红线上天,他在虚空中抽出一条,将其连上画中一位帅哥的尾指。
搞定!
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就去买刮刮乐!
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年纪轻轻就一夜暴富吧!
那我还上什么 b 班!还看什么同事的脸色!
等等!
月老突然皱起了眉,眯起了眼,面露愁容。
??
我连忙问:是不是红线不牢固?
他摇摇头:老夫过于激动,牵……牵错了,都怪老夫年纪大了,眼花咯。
那您老人家,绑定了哪位??我手在抖。
不自觉间,我的身份证都掉地下了。
月老神色凝重: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手抖,取错了财神的画像,取了小他几百年的弟弟。
弟弟,我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财神的弟弟,至少也是个小财神吧。
我伸出手掌,稀罕地看着尾指上的红线:
问题不大!应该差不多的,要是他没有财神有钱……或者比较穷的话,我还能养他一会,一起赚钱就行。
一夜暴富不行的话,两夜三夜都是可以接受的。
月老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眼中有种道不清的愧疚:
确实差不多,财神是送财的,他是……
我激动问:是什么?
散财的。
3
尼玛!退钱!
但佛门重地,不能爆粗。
我咬牙,忍了又忍:您怎么回事呢!我求的是这个?
月老轻咳:你就说是不是姻缘吧。
我吐血了。
要不你们处处?解红线也是需要时间的,半月后再来?
半个月?
我忍着竖中指的冲动:我就不该走捷径的!
月老还补充一句:鉴于这次的红绳对象比较特殊,本来想给你安排一个浪漫邂逅,但这位神不太喜欢,你直接把他领回去吧。
我两眼一黑。
拼夕夕都能七日无理由退换呢!你们这不是坑爹吗?
月老翻了翻规则簿:不行呢,你放心,半月后就算我解不开,你们不适合的话红绳也会自动散开,我们会尽力做到七日的,请您期待。
……
到时候给你匹配一个包你满意的如意郎君!
他最后信誓旦旦地保证。
勉强成交!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孽了,不然怎么会请了一位散财大神回家?
看着陪我从月老庙走出来脸上还毫无表情的青年,我服了。
怎么称呼?我看着他。
果然是和画里看到的一样,侧脸线条优美,从衣衫的袖口里流淌出比白色衣衫更莹白的皮肤,精致的手腕处,还戴了一串佛珠。
佛珠圆润,看得出经常出来把玩。
他寡淡地抬眼,似乎是沉睡太久没适应阳光一样:
荣善。
你的口味真特别。别人对我避如蛇蝎,你把我供奉回家。
我:……
如果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4
这尊大神性格有点无聊,一路上话不多,就喜欢转着手中的佛珠四处看这个世界。
那无波无澜的目光中,半点情绪都没有。
如果有,那可能就是对这个世间有种淡淡的悲悯。
我半信半疑看他:你的散财能力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我不信。
见我质疑,荣善也不恼。
他指着彩票站:要不要赌一把?
我倒要看看,钱包到底是多容易失守。
花200买了十张刮刮乐。
赔了190。
回家路上下大雨,新买的电瓶车电池报废。
修了500。
买晚餐,躲城管的时候不小心把老板的餐车砸了。
又赔了500。
微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别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本来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可还没回到家,我又出意外了。
扑通!
淋了一晚上的雨,我整个人浑浑噩噩走在街上,摔了一跤。
人能有多幸运我不清楚,但我的倒霉程度却屡屡刷新。
摔跤只是倒霉对吧?不花钱的吧?我服了。
荣善指了指我面前:可你刮了人家的迈巴赫。
??!
救命啊!
我哭了:你说我月薪多少才能开得起这玩意?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的话:如果是月薪的话,不太建议开。
我:……
总是被他的真诚打败。
咔嚓——
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妆容精致到头发丝儿的女人。
她高耸的眉骨紧挨眼窝,浓妆艳抹,鼻尖外加细薄的唇,显得无比刻薄。
哟,这不是手下败将陈橙橙吗?
……
这是我们直播部门刚空降的部门总监白荷,目前是我的绿茶顶头上司。
那个位置,原本应该轮到熬了七年的我。
可是她似乎花了点手段,一脚把我踹走了。
我搭建的团队,培养的属下,还有那些主播达人资源,全部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一着不慎,信错了人。
算我倒霉。
啊对,我一直都很倒霉。
白荷熟稔地从烟盒里抽出细长的香烟,点燃时还抖了点烟灰在我的手背上。
被人孤立的感觉怎么样?
我理了理耳畔的碎发,轻轻笑:好极了,让 IT 把我电脑停了,把我的门卡禁了,逼我走是吧?
公司为了不想给我 N+1的补偿,早已想尽各种办法逼我离职。
先不说正不正规,这手段极其恶心——
老板先来持续否定我,各种大事小事借题发挥,让我在多年的老同事面前颜面扫地。
再暗示各种同事来孤立我,难以沟通的工作会徒增我的工作量。
白荷浮现出极其得逞的笑容:识相的就自己打报告呗。
我倔强:拒绝,有本事你们开了我。
她弯了弯眉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突然后面的 KTV 熙熙攘攘出来了十几个人。
橙橙姐!才半天不见,怎么这么狼狈?
为首的副总监蹬鼻子上脸,笑得阴阳怪气。
我很快意识到,部门团建没有叫我。
我看了看群里的消息。
哦,下午就把我挪出工作群了。
难怪收不到。
他们组团打车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多嗤笑我一下。
最后,白荷的目光转到了荣善身上。
你都这么落魄了还有这么帅的男友,真是好福气。
呵,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拽妃脸)
白荷的细高跟踏进几步,推开我走到荣善面前:
小帅哥,要不跟了我,我能给得更多。
荣善不露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
他清澈的眼底有了一丝波澜,名为嫌恶。
我一把将她推远了些,不悦看她。
白荷见没讨到好,果断转身居高临下看我。
她妆容精致,红唇烈焰,对比我凌乱得像是从鸡窝出来的落魄模样,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
对了,这可是王总的迈巴赫,单子我明天会拿到办公室去。
王总不算喜欢你,这个单子的数字可能也不太好看。
我握拳:他干这么多腌臜事,我祝公司早日倒闭!
她看了我一眼,只当是死鸭子嘴硬。
自己提离职吧,别闹得太难堪。
我从校园霸凌到办公室霸凌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么几天?
5
她刚刚转过身后骂你。
荣善难得开口,转了转手中佛珠:很难听。
我哼了声:我不在乎,因为我也背地里骂了不少人。这个世界总要能量守恒,何况他们未必有我骂得难听。
回到家洗漱一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不对呀,我应该让你上她的车!她明天肯定倾家荡产!
荣善撑着下巴,看着面前新买的睡衣,没说话。
我拿起一支笔,躺倒在沙发上:
我好想像霸总一样,随手说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股价大跌。
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去面试。荣善开口。
?!!
我们公司早期是孵化网红的,现在转成电商内容营销和直播代运营。
说白了就是找艺人对接客户投广告和直播的。
白荷这么喜欢帅哥,肯定愿意签下来当重点直播艺人培养。
我兴奋了:我就说,垃圾只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
你说谁是垃圾?荣善手上的佛珠停住了。
我轻咳两声:我的意思是,你肯定能在那个位置发光发热,为民除害!
只要正常发挥,破产清算不是问题。
如果超常发挥,老板进局子也不是问题!
要不这样,这半个月我供你吃喝,你看看能不能……
他瞥了我一眼:我不用吃喝,给我上香就行。
半小时后,我给他在我家祖宗的神位隔壁开了个位置。
他的牌子面前,我不仅上了三支高香,还把我舍不得吃的进口水果放在面前。
荣善:……
这一刻,我对未来的飞来横祸都抱有极其乐观的态度。
天凉了,干脆让王氏破产吧。
6
清晨五点半,荣善放平了双手,开始打坐修炼。
我七点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我阳台的椅子上,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睁眼。
他姿态挺拔如松,衬着初升朝阳,面容平和,尤其一双眼眸,会让人无端会回想起村前的无波古井,引人遐思沉溺。
对了,如果他身上的睡衣换成道袍就更合适了。
目前为止,我还找不出什么能引起这位清心寡欲的神仙关注。
我们家每天早晚都有给菩萨和祖宗上香的习惯,我洗漱后也习惯性地点燃两根高香,只是这次多点了一份。
喝牛奶吗?
荣善突然在厨房走出,手上端了杯牛奶。
震惊,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我试探性问:你有点反常,这牛奶下毒了?
没哦,想喝自己下。他眼皮子都不抬。
……
不是,我有点懵:你不是不用吃喝的吗?
他蹙眉:你帮我上早香,我给你准备一顿早餐,不是等价交换吗?
第一次听这种等价交换。
看在有油条的份上,再给你补烧两根细香!我握着香欣喜道。
荣善眼中闪过一丝笑:不必了,香已经燃了一半,再添俩就不合适了。
为什么?
他难得耐心给我解释: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
哦,原理忘了,但小时候看僵尸片似乎有讲过。
于是在满室檀香缭绕中,我吃完了我的油条,他吃完了他的香灰。
我拿着昨晚给他熬夜编好的简历,努力地叮嘱他:
你到时候见到了白荷,就照着我给你写的东西念就好了。
我干了多年的公司我清楚,现在很缺主播。
荣善蹙眉,思考了一下:确定不会被看出端倪?
我果断保证:你放心,姓白的就是一草包,加之你条件好,稳的。
他点头:你居然被一个草包给暗算排挤了,也是不可思议。
我:……
他以后泡方便面一定泡不开,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不对,他不吃方便面!
可恶!
7
今天阳光明媚,而我人在工位。
虽然早上倒霉地被路过的车溅了一身水,但总体我还是精神稳定的。
陈橙橙怎么好意思来上班,也不知道这脸为什么这么厚。
就是,不就图辞退补偿……换作我是她,一早就消失了。
见到人多了,总能看到些脸皮厚的。
茶水间里,几句不痛不痒的埋汰刺痛我的耳膜。
我假装无意地经过她们身边,拿腔拿调: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些钱都是我应得的。
想到昨晚的悲催经历,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五百年。
两个同事姣好的面容煞白,之后瞪了我一眼就慌乱走出茶水间。
用手机刷完了昨晚更新的韩剧,我伸了个懒腰。
余光瞥到了办公室外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前面是白荷,后面跟着荣善。
他穿着昨晚提前准备好的衬衫和外搭长风衣。
横竖都是一个衣架子,没有穿西装的盛气凌人,整体优雅矜贵。
抬头的瞬间,顶灯折射的碎光洒落在他清淡的面容上。
腕间的佛珠和凸起的白皙腕骨,带着特有的性感,让我呼吸一滞。
我承认,他是真的很会。
那种不经意间就赋予人几丝惊艳的会。
可是!
醒醒啊陈橙橙,他可是一个能把你钱包刀得七零八落的男人!
他可是能让你在无意间倾家荡产、卷铺盖睡大街的男人!
白荷的眉眼中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微微不屑地瞥向我: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轰!
话音刚落,整个办公室陷入一片黑暗。
整座办公室停电了,只剩下手机屏幕忽明忽暗的光。
别家男主出场:拉风 BGM +明亮舞台灯+ 众人惊呼声。
但到了荣善这……画风就有点诡异了。
他不仅让人断电断网,还让窗外明媚的阳光也瞬间黯淡,风雨欲来。
如果非要说他和男主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能让人惊呼吧——
卧槽,我的文件还没保存!
客户还在催我单来着!怎么连手机都上不了网?
救命,今天没带伞,马上下大雨了,我还得出外勤考察!
一阵慌乱声起,灌入的风吹得办公室纸张乱飞,乱作一团。
我坐在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切。
这就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征兆。
白荷可能还没意识到她到底招了个什么人。
8
全部给我冷静!
白荷大喊一声:已经通知电工师傅来检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停电了?!
横竖都暂时不能工作,大家只能坐在原地。
黑暗中,一个小姑娘默默开口:
我们办公室的线路,好像为了省钱,很少检修。
上次我记得变压器坏了,拖了很久才重新找师傅修。
整个办公室一开始鸦雀无声,但后面又来个声音吐槽:
对啊白姐,公共电脑很多还是 XP 系统,太旧了耽误事。
不仅这样,设计软件的版权都不舍得买,法务那边收侵权书都收一堆了。
……
应急灯的幽暗光下,白荷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肯定不能说老板太抠、预算太吝啬之类的话,这就是在打王总的脸。
作为新任领导,白荷只能憋屈忍了:
行,这边尽快解决。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新签的主播,人家会看运势,人设就往占卜方向……
唰唰——
话音未落,来电了。
这灯光像是故意和白荷对着干一样,狠狠地第二次打断了她的话。
白荷无端有点愤怒,精致的眉眼扭曲,狠狠跺了跺脚。
一个程序员发问:运势?招摇撞骗的东西而已,我才不信。
有人附和:就是,真不明白对手公司那些大爆的星座博主到底是怎么火的。
噗,我没忍住笑出声,他们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有多神奇——
在作弊和做题之间,选择虔诚做法;
在心细和心机之间,选择心诚则灵;
月老庙前无人问津,财神殿里长跪不起。
好吧我也是其中一个。
不然你以为荣善是怎么被我带回来的。
9
白姐不好了!刚停电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公司一哥吴天赫,带货翻车了!
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助理闯入,面色惊惶。
白荷被气得胸口起伏:怎么回事,吴天赫又怎么了?
助理汇报:被职业打假人爆出卖假货,卖的酒里掺水,还掺了工业酒精!市监局已经介入调查了,可能要被封杀了。
白荷差点眼前一黑。
掺水,最多算没良心;
掺工业酒精,那算是谋财害命!
吴天赫全网几千万粉丝,是公司手上的一张王牌,可如今竟率先翻车。
白荷脸色惨白,她上任没几日就闹出这种事情,面子往哪搁?
短短十五分钟时间,这家公司又停电又塌房。
我看向荣善,他静静转头回看我。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容颜依旧像是披着一层薄纱,跟这个乱成一团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你干的好事?】
我朝他发了条信息。
他只回了我一个标点:【?】
算了,只要荣善稳定发挥,踏入办公室的每一秒都能让这鸡犬不宁。
助理急了,两眼睛跟他头发一个颜色:
白姐快想办法,不然这棵摇钱树要倒了!
白荷给了他一巴掌:这个是陈橙橙那时候签下的人,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提到我的名字,众人突然看向了正在看韩剧的我。
咳咳。
关掉韩剧,摘下耳机,我扯出职业微笑:嗨~
橙橙姐……他绝望地看我。
作为我曾经一手培养的助理,遇到这种事情慌成这样,实在不行。
哦,差点忘了,他是第一个宣布站队到白荷身边的。
那没事了,见死不救一向是我的优秀品德。
我两手一摊:抱歉啊,我电脑被锁了,什么都不知道。
白荷踏着细高跟上前,气急败坏:你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情就算是你的过错,给公司带来重大损失,到时候公司辞退你照样一分钱不赔偿!
啧,这强盗逻辑。
我指了指电脑:你想让马跑,又不让马吃草,咋的,想上天?
正当白荷跟我僵持不下的时候,在角落的荣善开口了:
放弃他吧,吴什么的那人,运势到头了。
一开始吐槽运势是招摇撞骗的程序员反问: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荣善慵懒地扯了张转椅坐下:
刚在楼下他撞到了我,我看到了他鼻子微微耸起,说明他是有点暴火运势的。可坏就坏在,天机星坐守财帛宫。简单说,财来财去却存不住财。
助理惊呼:吴天赫经常有钱就花,大手大脚,一点也不省。经常说什么人生苦短,花出去的钱才是自己的。
呃,如果没记错,吴天赫确实是花钱如流水。
赚多少花多少,甚至能为喜欢的名模一掷千金。
程序员反驳:不对,说不定他了解吴天赫才这么说。
荣善也不恼,漫不经心分析:
那我再说一点吧,他的身体应该是有问题了。印堂之下、两眉之间的疾厄宫被堵,山根部位像是整容过度,还冒出青筋。
说到此,他顿了顿,轻咳一声:可能会面临病灾,胃和肾尤其注意。
在场的人,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连我也不自觉抖了抖。
去年吴天赫酒驾,喝洋酒喝到胃出血,还撞断了鼻梁。
这件事情虽然后面被公司压下去了,但他忍受不住断裂的鼻梁,去韩国整了一下。
按理来说,这件事除了内部人员,无人会知。
一瞬间,所有人看荣善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我给他发了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瞎说的。】荣善回。
?
我信你个鬼。
10
事情爆出的当天下午,公司一哥被官媒点名,短短一则报道彻底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白荷还没来得及力挽狂澜,事情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一哥被封杀,先不说没了一棵摇钱树,公司还得替他赔偿大批消费者,损失数以百万计。
下班的时候,财务室还亮着灯。
散财二字,在荣善两字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且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这只是荣善入职的第一天。
满打满算,离半个月结束还有13天。
我默默替王总在心底点了蜡。
晚上的时候,我特意点买了蛋糕庆祝。
这个季节的草莓千层蛋糕格外香甜。
蛋糕顶上铺满奶油草莓,外加一层布丁、奶油,再加一层焦糖燕麦,酸甜不腻。
要不要来点气泡酒?这个味道兑雪碧简直是绝配!
我递了一杯度数极低的酒给他。
荣善不出所料拒绝了。
算了,指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来理解这种美味,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看星星吗?
他站在阳台,朝我伸出手。
外面夜幕早已降临,天色浓黑,可霓虹闪烁,主干道上川流不息。
在这个高楼耸立的大城市,怎么可能会看得到星星?
我没舍得放下蛋糕,调侃他一句。
试试?
他的手还没收回,骨节微微弯曲,似是要等到我过去才肯罢休。
我放下蛋糕,将手放在他掌心。
丝丝缕缕的清凉透过皮肤、血管渗入到骨髓,筋骨在这一刻得到舒展。
忽地低头,我看见荣善腕间佛珠在这一刻突然从黝黑颜色变作通透琉璃,在霓虹灯火下反射出迷离而瑰丽的光。
看到了吗?星空。
我顺着他另外一只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星海浩瀚,银河横贯天际!
那是在小时候无光污染的乡村才能看到的场景,不,不不不,比那更加壮丽千倍。
缀满天幕的星空让我贪婪地多看了几眼,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眼前有太多迷雾桎梏,我替你清了一下,但只是短暂的,你身在人间之中就不可避免地会沾染到某些浑浊的气息。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星空:那你呢?
我也会。他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被月老的红线牵着走,来到这个不纯粹的世界?
这是个秘密。
哦。
他秘密真多。
只是提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冷淡的面容上难得染了细碎的疲倦和落寞。
我指着头顶的星星:你能叫出这些星星的名字吗?
他摇头:不一定,很多都是别家的亲人,也有一些神祇和仙君。
我惊呼:所以人死后会化作星星的传说是真的?
荣善握了握我的手:有可能,有的在天上,有的在地下。
我再次端起蛋糕在他面前舞: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香火?
他沉吟一会:没有谁不喜欢,可香火难得。只有姻缘神、灶神或者财神这些家喻户晓的神才香火旺盛,当然,一些小地方也有供奉独属于自己的信仰。
那你呢?
我沉睡了,很久很久。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香火相当于你们没有食物,为了延长存在时间,我们会选择沉睡。可这种情况延续久了,就会被人们彻底遗忘。
……
我小心翼翼试探:被遗忘后,会怎么样?
会消失,会陨落。说到这,他顿了顿。
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兀自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闭眼打坐。
一晚上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荣善作为男朋友是不及格的;但作为普通朋友,满分。
边界感这个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可以跟他倾诉,他不会进行说教,只是细细聆听。
你也可以向他询问,他会明确告诉你答案,或者委婉说他拒绝回答。
可惜这样的人不能长处,倒不是聊不聊得来的问题……
是根本不能预料我会在哪一秒把钱烧完。
11
第二日上班,财务部闹翻了天,跟炸锅一样。
就是连向来不露面的王厦都出现了。
对,就是我刮花了他的迈巴赫。
晚上收到账单的时候,我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那一刻,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公司先倒闭还是我先跳楼。
今天支撑我上班的唯一信念:要破产了,但总觉得先破产的另有其人。
整个办公室处于一片低气压之中,连白荷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是不是扫把星?你才空降多久,又被查税又被封杀的,这样下去迟早破产!
没本事的话,滚出这里。
王厦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责白荷。
白荷红了眼角,精致的玉手娇气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有没有本事你不清楚?
年过四十的男人脸色一红,顿时迸发更大的愤怒:
别在公众场合拉拉扯扯!
当场被甩了面子的白荷,咬着牙握紧拳,肩膀气得微微颤抖。
王厦大老板就是这样一个自身利益至上的人,她怎么就看不透呢?
我今天能落魄至此,他日白荷也只会比我更惨。
在外头吃瓜的我不亦乐乎——
事情的原委是白荷之前用腌臜手段逼迫辞职的财务同事回来了。
只是这个财务摇身一变,成税务局的查账人员了。
对,她考公上岸了。
你的影响力这么厉害吗?
偷笑之余,我还埋汰了一下荣善。
什么意思?他正准备随便应付一下直播。
我偷笑:不出意外的话,老板补税又是一笔大支出。
按照我对公司的了解,上亿税款,不借钱是补不回的。
若是不补,就会被强制执行,甚至上公告入征信。
这是死要脸皮的王总不肯承担的后果。
好巧不巧的是,财务是被白荷逼退的,跟现在对付我的手段一模一样。
财务造假的问题,只有曾经的核心财务人员才知道有多狠。
白荷经过我身边,把气撒在我这了:
你怎么还没走?
你被调岗了,楼下缺个接待的前台。
?!
还有这种好事?
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行,反正搬走前还看了一出你的好戏,值了!
白荷踩在细高跟站在我面前,眉宇间戾气横生:
你说什么?!连你也敢下我面子?
我收起耳机,轻笑:
我怎么会下你面子呢?我还会服从安排给你面子,但也请你长个脑子。
可她不理解我的意思,反而强撑着损我:
说到底,还是怨我把你踏在脚底。
啧,荣善在此,有仇肯定不隔夜。
我看着她含怒双眼,一字一句:
白荷,从这一刻开始,我们没有隔夜仇,全是现、世、报!
说完,我拿出了升职的气势,步步嚣张地往前台走去。
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有一说一,她开除我的话,我还会惋惜看不到好戏。
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在前台肆意吃瓜,到时候破产了还能得到赔偿!
这样想来,荣善对我影响的几千几百块钱简直是小打小闹。
到王厦和白荷这,分分钟八位数的事情。
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12
中午的时候,王厦居然请我去喝茶了。
我没想到白荷的现世报这么快。
好吧,白荷最多算个有点姿色的草包。
按照诸葛亮草船的典故,草包就是用来借……哦不,挡箭的。
王厦当初为了推销他兄弟的保健品,强迫旗下主播以各种形式插入广告,还让人家在直播中大肆宣传直播间保健品的医药治病作用,拉人头发展下线。
听说有个癌症的小女孩父亲被忽悠得一愣一愣地,立马停了女儿的化疗,专门吃王厦卖的保健品。
最后,女孩没撑过两个月。
父亲告了王厦,可还没立案就被他用手段压下。
偌大一个集团和完备的法务,让普通人根本没法下手。
我曾问他:你不怕被天收吗?
他嘚瑟回答我:我王厦从不信封建迷信,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自在钱之下!
我让他停掉这项违背良心的买卖,可他不听。
不仅不听,还把我踢出核心管理层,反手将白荷推上位,继续自己的恶行。
想到这,我忍着恶心推开他办公室的门:
王总,今天格外地闲吧。
王厦给我倒了杯茶:明明是忙得焦头烂额。
我看着他虚伪的笑容,也虚伪地笑:白荷很能干,怎能就焦头烂额?
他眼底闪过不屑:
白荷的危机处理能力几乎为零,她比不上你,橙橙,一个前台真的是屈才了。
见我无动于衷,他又说:
你从进来到现在也在公司上花了不少心血,你忍心看它倒了?
现在内部人心惶惶,外面税务又盯得紧,真是内忧外患了……
我大概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无非是劝我回去,替他摆平目前困境。
可惜了,我不是诸葛亮,内忧外患的时候不会写《出师表》来帮他。
至于这些年……遇到王厦,算我倒霉。
啊对,我一直很倒霉。
我轻轻把他倒给我的茶推了回去。
你的茶我可喝不起。
再苦的中药我都能闭眼喝,你这个无论我是睁眼、闭眼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喝不下。
王厦精于算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茫然:
给你加双倍工资!
我抬眼:我还是那句,赚这种黑心钱,你不怕被天收?
人家有钱人还会多捐点积阴德呢,王厦倒好,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这个大老板四十过半,略微浑浊的双眼里尽是利益,在他眼里,每个人能榨取多少东西,他盘算得清清楚楚。
连白荷也不例外。
王厦眉中皱成川字型:可君子爱财,就是取之有道。
什么道?邪门歪道?
我笑了,他怎么好意思自称君子?
王厦往后倚在沙发上,轻蔑地看我:
那抱歉了陈橙橙,你太理想化,不适合我们公司内部。
我看楼下前台挺好的,让大家看看不服从我的人都是怎么下场。
我挺直腰板,嗤了一声:
我不适合内部?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大家都是在不停地相遇和分别的过程里找到真正志同道合的人。
王厦一愣,对我极其冷静的态度感到震惊,正想开口。
但我下一句话锋一转:
祝你未来一切都好,没良心的东西!
13
我,陈橙橙,有素质,但不多。
而且我觉得面对他这种人,素质有待降低。
但得罪了两个高层,我真的只能在前台收快递了。
可没关系,保洁阿姨经常能跟我唠嗑:
高层又大换血了,那个陈什么的总监,好像在内斗里斗败了。
我佯装震惊:呀!为什么?
保洁阿姨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她长得没白荷好看呗。
在接下来的五十分钟里,她跟我科普了白荷是怎么勾搭上王厦,又是怎么依靠美貌成功上位,将原配陈橙橙斗得狼狈离场的。
纯纯是女人间的斗争,多一分职场元素都是对家庭伦理剧的不尊重。
摸鱼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乐,不知不觉到了六点零一分的下班时候,荣善准时出现。
他拿着伞走到前台,闲闲支肘居高临下调侃我:
陈橙橙,半天没见,你已经沦落到守门口了?
保洁阿姨正给我讲陈橙橙的预备反击手段,突然嚯的一声跳起:
陈橙橙?!
我为了不惊动阿姨,讪讪笑:
同名而已,不是真的。
之后我又转头问:白荷居然这么早放你下班?
荣善思考了一下:他们应对税务忙得底朝天,现在两方僵持着,警察让无关人员先走了。
还惊动了警察……
白荷真是好样的。
至于王厦,应该开始慌了。
大堂的电梯突然下来一群主播,他们年轻的脸上密布着愁容和不安。
见到荣善,他们开口:荣善,要不要去聚一聚?
聚一聚?荣善敛起了笑。
为首的男生愁眉紧锁:一起想想后路,这家公司马上要倒了,晚上约了另外一家公司老总谈跳槽待遇。
后面的浓妆女生附和:你签约签得巧,刚好赶上了这家公司风雨最大的时候。
我低头默默笑了三秒。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浓妆的女生叹气:
白荷肯定会保你的,你第一天直播数据就这么好,她肯定抱着你这福星不放。
福星?
荣善微微侧头思考,目光有些迷离,只留给人精致流利的下颚线。
也许是这两个字让他愣住了。
他活了许久,可能没听到过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他。
谢谢你们,我没有空,不聚了。他委婉拒绝。
走吧,人家不屑跟我们这些在边缘游离的人一起玩。
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冒出:
到时候人家大火了,还怕我们这些糊咖来沾边呢。
这语气,像是吃了十吨酸柠檬。
往后一看,原来是程竹。
我不忿:你怎么说话呢?这么尖酸刻薄?
他的人设是塔罗师,公司前期花了重金包装他,原本是想通过短视频吸引粉丝后再转换账号定位进行广告植入跟带货。
可他自己作,因为各种和粉丝桃色新闻掉粉无数,在凉和糊的边缘徘徊。
荣善算得比他准,素养比他好,观众缘爆表。
短短上班几日,程竹在公司地位大不如前。
程竹不屑:陈橙橙你也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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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紧了手,下意识地愤怒了。
荣善低头瞥到了我的手,眉头拢起。
之后,他轻巧一笑,声音低冷:
我看了你播放量最高的视频,你说一个女孩适合当年结婚,当年桃花很好。
你是被什么迷住了双眼?
程竹昂起头,姿态极其傲慢:你懂什么?那是我结合他八字占卜出的结果。
荣善轻轻一嗤:那就是学艺不精了。
众人哗然,程竹一向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傲,还说给自己算过,下一年肯定大红大火。
可过了三个下一年,他还是没有得到流量的青睐。
程竹的声音如同紧绷的琴弦:你质疑我?
荣善悠然调出视频:你拿八字和年份算出了桃花,却漏算是雾水桃花。
雾水桃花?
隔壁的人反问。
桃花运分很多种,好的才叫桃花运,若是不好便称为桃花劫。
而雾水桃花,即咸池桃花,有种有缘无分、朝聚暮散的不实际姻缘。
荣善还亲自给他推演了一遍。
你该庆幸她的桃花不是凶险的露水桃花,稍纵即逝的东西还要强求……
就是在造孽!
我震惊:大哥,怎么连月老的活你也抢了?
他别过头,垂眸在我耳边轻笑:
窥伺天机,其实挺折修为的。
不过今天算是帮你一把,晚上给我多烧几根香。
……
中,今晚就守香炉边,高香落了我就添。
荣善他其实说得没错,视频中那个女孩半年后就发视频说离婚了。
这也是程竹被公关压下去的丑闻之一。
众人看向程竹,只见他像正在打鸣却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整个脸都是猪肝色。
他再次看向逆着光的荣善,面上充满了窘促的惊疑和骇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触及的人。
旁边一个女生娇笑,试图打破尴尬:
呀,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拜到融荣善这样的大神。
荣善一本正经:拜不回来,得上香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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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嘻嘻哈哈,以为他只是在说笑。
调侃过后,方才的剑拔弩张和沉重都消散了点,对荣善充满了更多的好奇。
他们纷纷邀请起荣善,似乎荣善什么借口拒绝都无用。
最后,他们把矛头放我身上了。
陈橙橙走吧,你去了他就会来了。
问他不行,问你也一样。
一个男生直接拉我手臂,力气之大,不容人拒绝。
我快被他们逼疯了,跟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就差把我架起来。
强迫人是什么好事吗?
荣善确实……跟上了几步,发问。
一个女生调笑:你看,帅哥这不就来了吗?
她还试图扯一下荣善的手肘。
可荣善不习惯被人触碰,猛地收手。
荣善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
有边界感,即说明习惯于将自己和外界他人隔离开来。
性格孤僻冷漠,不掺和杂事,甚至讨厌被人触碰。
他这猛地一扯,佛珠被女生艳丽而尖锐的延长美甲勾住,腕间佛珠猛然崩开!
叮叮当当——
青黑色佛珠散落一地,佛珠敲击地面清脆的声音,不断袭人耳膜。
荣善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般的冷意:
她说了拒绝,你们听不懂?
佛珠的断裂仿佛撕下他某层面具,周身的气息如风刃卷起万丈冰。
这骇人的气场,让在场几个小年轻都白了脸色。
荣善,你……
我连忙上前将他和人群隔离开。
几个小年轻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人跟他们之间存在一条巨大的鸿沟。
是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窒息。
荣善闭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紧我的手,仿佛在压抑心底呼啸而出的阴戾。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淡然模样:
抱歉,我只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面面相觑,却还是害怕得无人发声。
荣善继续解释:
对不起,我只是对这种热闹有点害怕。
你们很好,只是我应付不来。
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步伐匆匆。
我捡起佛珠,塞回他手里:
你这佛珠不行,要不送给我修修?
他心情似乎恢复了点,好笑:中间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百千齐作,都掩盖不住你的算盘声。
我小心翼翼问:还好吗?
他点点头:没事,我基本不会失控的。
我突然觉得荣善的人设很怪——
戴上佛珠无波无澜,佛珠散落黑化疯狂。
这可能跟他以前的经历有关。
我悄悄凑上前问:老实说,我会对你的身世更好奇的。
他点点头:这是个秘密。
哦。
又是秘密。
这人秘密怎么这么多!
16
罕见地,我的钱包安安稳稳过了几天。
当然也可能跟我不出门有关。
前日一觉醒来,公司被查封了,法院要调查王厦传销的案子。
这几日报纸的财经版简直精彩绝伦——
王厦的公司被证监会查出来财务造假;
他为了以上市公司的名义获得银行贷款、成功进行股权融资,特意改写了财务报表。
之前他也签署过对赌协议,在每年必完成的利润里美化数据,为了帮各位大股东谋取最大利益,欺骗证监会和市场。
但仅凭这个还不行,王厦惯例找了几个会计人员去背锅。
王厦真正被抓的原因是传销。
关于他和兄弟传销的案子,现在已经介入调查。
我经过公司门口的时候,白荷正好被警察带走。
往日精致到头发丝的妇人,此刻鬓发散乱,歇斯底里:
凭什么抓我?公司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王厦的情人,他的狗屁事情我什么都不知!
警察拿出证据合同:
但他有些违法合同上,是你的签字,你还是他新成立的保健品公司的股东。
白荷疯了:他骗我签的!他说签了就给我在市中心的别墅!
对此,我只有无语。
警察冷漠:那就回警局慢慢解释吧。
白荷瞥到经过的我,暴起推开了面前的警察朝我奔来:
陈橙橙,你是不是害我?你是不是知道早就有猫腻才假惺惺地让我去?
呸!
她自己倒贴关我什么事?
让你多读书你不听,这会子有什么办法?
我一摊手,看着面前的白荷被控制住。
这副居高临下看她的样子,跟那日雨天一样。
只不过位置调换了,换我看她狼狈了。
随着白荷出来的还有王厦。
这个曾经被业界称为中年成名商业奇才的人,一朝沦为阶下囚。
他一夜白头,曾经趾高气扬的神情消失不见,还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根据法律,主谋判个十年八年不是问题。
拎着买的菜回家,虽然今天倒霉撞了个灯柱,但我还是很开心。
我看着荣善:你真棒,等半个月你回去之后,我还天天给你上香!
为什么?
听到上香二字,他没有高兴,反而……
有点漫无边际的惆怅。
不为什么。我回答。
他勾起嘴角:可是,辅助不了人的神,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啊?
他继续解释:
这也是我为什么沉睡这么久的原因,我总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们说的存在即合理,真的合理吗?
我陷入了沉思。
确实,有什么人会需要散财的神呢?
有什么人会供奉让人倾家荡产的神呢?
我这种这么倒霉的,别说对他避如蛇蝎了,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属性。
可是你这次,真的很好。我诚恳地劝。
嗯?
荣善坐在阳台上,回头看我。
我开始咬文嚼字:散财,若是财是善的,又怎么会被散呢?
善,散,拼音里只差了一点。
可就是这一点,让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善财,基本就是和财神爷一个性质,财神爷香火无数,信仰者踏破门槛;
散财,光是这二字就让人胆寒。
那些王厦走歪道赚来的黑心钱,全被充公。
那些被骗到倾家荡产维权的人,也追诉到部分偿款。
半晌,荣善笑了:
你总是能给我找到点存在的意义。
总是?
可这世间,本来就是善恶随人作,祸福自己招。
17
第15天,王厦的公司彻底化为泡影,大快人心。
我领着荣善去月老庙。
路过的人看到我们入月老庙,以为我们是来还愿的。
踏入月老庙的瞬间,那道刺眼的红光又出现了,还好荣善及时抬手遮住我的眼。
那佛珠,依旧圆润地挂在他腕间。
像是某道说不出的禁忌封印。
月老出现了!
呃,他……拿着个巨大无比的老虎钳……
我嚯地一声退后了:干什么干什么,不是解红线吗?!
月老笑了笑:我前几天换了家红线供应商。
然后呢?我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头给我递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几个令人眼前一黑的大字——
【月老钢铁红线有限公司,竭诚为您服务。】
钢铁?红线?
那不就是组合成钢丝红线?
那不就是锁死了吗!
我怒了:卧槽,玩我呢?
这次是真没忍住,爆粗了。
出了点小问题,莫慌。月老笑了笑,把我尾指的红线剪掉了。
吓死了。
还以为王氏破产后下一个就到我了。
可月老笑得不明不白,让我很慌。
他点了点我的头,高深莫测:虽然你们的红线剪掉了,但缘分呢,依照老夫的测算,还不完全能解开。
几个意思??
月老拿起老虎钳:打个比方,现在的红线自带磁场了,要是你们合适的话,会……
啪!
老虎钳合上了。
他老人家的暗示也很明显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能表达我现在复杂的心情。
事已至此,先崩溃一下吧。
我咬着牙:不是,公司破产了我到时候怎么活,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蒲公英。荣善冷静回答。
我:……
但不论怎么说,荣善还是要走的。
他把佛珠的一颗摘下来送我: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我可以凭着这个认出你。
我把珠子做成吊坠:可我还是不知道你的秘密。
秘密?他轻轻一笑,
秘密就是千万别赚黑心钱,不然哪天就会遇到我了。
我咬牙:那还是不要遇到吧。
虽是这样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回家路上不自觉买了一大捆上好的檀香。
回家后,我给写着荣善二字的牌位前,上了三支。
——正文完
番外荣善的无数秘密
荣善被老和尚从魔道拉回天道的时候,正奄奄一息。
师傅赠了他一串佛珠,劝他向善,像其他小神仙一样,庇佑人间。
所以他单名一个善字。
他点头了。
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他和别人是不同的。
从魔道转入的神仙都不招人类喜欢,都不吉祥不吉利。
大师兄掌财运,出生伊始就香火不断,供奉不绝;
二师兄姻缘神,受人重视,被月老接去继承衣钵;
三师兄掌平安,信仰者踏破门槛,只求身体康健。
没有人喜欢他天注定的属性——散财。
他是被孤立的,是格格不入的。
荣善常常坐在莲花座下,艳羡地望着远处一起玩闹的新任小神仙们。
他们肆意,他们开心,他们不愁香火,不怕被人忘记。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会像他那样,需要担忧哪一天会因为没有香火供养而彻底陨落。
有一天他在看长久不落的太阳时候,一个姑娘来了。
她瘦瘦小小,手臂跟竹竿一样。
你在想什么?她问。
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荣善真诚地回答。
她在他身边坐下,跟他一起看远方传出欢声笑语的地方。
你也不招人喜欢吗?荣善问。
她一笑:倒霉能是什么能招人喜欢的属性吗?
坐在悬崖边的两个人,一个倒霉,一个散财。
怎么说,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病相怜吧。
你可以喊我橙橙。
哦。
久久无言。
荣善像个闷葫芦,闷得橙橙坐立不安。
怎么会有这么孤僻的人!
等到太阳光线没那么猛烈的时候,橙橙开口了:
其实我们消失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荣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为什么?
橙橙笑得灿烂,如当前的日光:
如果我们消失了,就说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倒霉了,从某个角度来说,大家都得偿所愿,大家都不愁失财了,不是坏事吧?
荣善紧紧咬住嘴唇,看着她苍白的脸。
很快之后,他也笑了。
好像有什么事情,一下子想通了。
继而,橙橙又单手指天:
大家运气爆棚,霉气远离,守得住财,赚得了钱,牺牲咱们幸福千万家!
她朝他伸手:你不是孤独的,我知道后山有个地方好玩,去探险吗?
荣善有些懵圈,脚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跟她走了。
一晃而过的无数孤独时光,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橙橙在山顶朝他大喊:今天起,我们的组合就有名字了!
叫什么?!荣善在山脚回应他。
倒霉神散财神= 衰神组合
这个组合名字,很奇怪。荣善笑得前仰后合。
橙橙哼了声:我们不比其他正气神,我们不避讳这些!
于是,他们轻狂地游离在体系之外,就像是反派,不被世人接受却依旧活得自由自在。
直到有一天,橙橙说她长大了,要去执行使命。
她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不关心人间疾苦,她喜欢亲力亲为。
丧门星、扫把星确实很多人讨厌,可总有人要当。
我既然存在,那就得去惩罚一些作恶的人。
荣善不知道倒霉到底能有什么用。
直到她让手上染血、摧毁无数家庭的恶毒罪犯一朝伏法;
让蓄意拐卖妇女的村子穷上加穷,罪魁祸首不得善终;
让抛家弃子还当儿女吸血鬼的浪子晚年凄凉,受尽哀苦……
无数恶人,遭爱者背叛,受恨者背刺,不义之财尽数散去。
像是因果报应,善恶轮回。
很多人嫌弃她是扫把星,嫌弃荣善是散财童子,可他们无所谓。
荣善觉得他们的组合改个别的名字更合适——
叫报应组合。
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荣善不喜欢被人触碰,唯二的破例只有两只手。
一只属于把他从黑暗中拉回来的师傅;
另一只属于跟他说消失了也无所谓的橙橙。
再后来,他邀请她看那片星空的时候就会在想——
如果有天他们消失了,说明是真的圆满了。
【本篇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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